1)壹鬓头春(七)_醉折花枝作酒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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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清晨时分,还未透亮的天在东方掀起些微鱼肚白。梅沉酒自床上骤然惊醒后就再难入眠。

  正元二百二十七年的那场滔天大火蚕食着她睡梦中仅存的一丝理智。火舌由下至上吞噬着描金饰凤的殿柱,轰然席卷上四围的缠枝宝相花垂帘,将花罗的织纹拓上焦黑的烙印。头顶的五福捧寿方藻井已经塌陷,浓重的烟雾袭伏了窟窿似的缺空,而后翻涌进她的双目。

  她在两眼刺痛过后再次睁眼,却已不是方才的画面。寒风从密布着虫洞的歪斜木窗外灌入,冷寂大殿内的炭盆滚落了一地的猩红,火星跳跃着溅上她的脚踝。

  她独身站在大殿中央,心底徒留怵惕。

  这场梦境,真实得不像话。

  梅沉酒叹一口气,这才掀开被褥穿戴整齐打算出门。只是没等她步子迈出,刺耳的喊叫便翻过高墙冲进她的耳朵。梅沉酒扶着门的手一顿,暗自猜测该是他们发现了杨平的尸体。

  正当她还在迟疑要不要同昨日一样经过竹林再去向杨平那处,银霜突然从左侧的月门后出现。他单手持剑,额间薄汗未拭,显然是匆匆赶来。

  银霜看到梅沉酒恰好站在门边,不免有些惊讶,随即便反应过来朝她慎重道:“杨平死了。”

  梅沉酒收回手站定,脸上未露异色,“我知道。带我过去罢。”

  银霜带着她往左返回,不过一刻钟便来到杨平的住址。梅沉酒跟在他身后暗自觉得好笑,昨夜兜兜转转废了好大心思想要散心,却还是阴差阳错看见左先光处置人的场面。果真是注定的事,她想躲都躲不开。

  池中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,梅沉酒只轻扫了一眼。

  他的单衣完全被池水浸透,虚拢着发僵的身体。皮肤上已经显出许多紫红的斑点。湿发粘腻包裹住整颗头颅,甚至胡乱地缠在脖颈。

  与紧抿嘴唇一脸肃色站在左侧的燕云孙和刘裴恭不同,左先光的面色格外平静。而他身后侍着的方才惊慌喊叫的奴仆,此刻仍战战兢兢。

  “端朔。”左先光偏头去唤人。他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,反被燕云孙所打断。

  “杨大人昨日不慎落江,救起后便发了臆症。夜间此症复发,无人看护便跌下这处庭池。燕某万分愧疚,自当担下重责。事已至此,便全凭左大人吩咐,在下定协力安顿好杨大人的家眷。”话毕燕云孙便抬手作礼,十分恭敬地待命。

  左先光对他这番刻板的话没有过多反应,只淡淡又瞧上他一眼后吩咐道:“将杨平的尸体送回,再派人好生慰问他的妻女罢。”

  梅沉酒沉默地观望没有搭话,燕云孙这样的说辞实在她的意料之中。

  杨平以下犯上是头罪,昨夜在场之人个个听得一清二楚,这是其一;事发突然燕家无从收手,最为权重的左先光主动料理是最佳的选择,这是其二。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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